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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ttps://archiveofourown.org/works/63320368/chapters/164718970
吉克舟车劳顿回到城市，称体重之前，放任自己最后喝一晚大酒。
醒来他躺在一张床上，床下睡着个很长的女人。吉克哑着嗓子喊她，“耶蕾娜？”
耶蕾娜睁眼，挂着两个黑眼圈。
“您醒了？感觉还好吗？”
吉克一眼看到她的白色胸罩，吃惊不小。谨慎起见问，“昨天晚上……”
“您指什么？哦。”耶蕾娜低头系扣子，“没有，什么都没发生，只是您喝多之后，不断问我为什么喜欢您，喜欢您哪里，并反驳我说的每句话。”
“那你喜欢我哪里？”
“救命，我不想再说一遍了。”
两个人在桌边吃早餐。吉克眼睁睁看耶蕾娜把食材打成糊糊，用那些糊糊蘸面包。她热情提出给吉克做一份，吉克拒绝，把食材夹进面包里咬一大口，像正常人类那样。
耶蕾娜汇报，“吉克先生，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休息。影片宣传活动会需要您，但没那么快。对了，有些富人的生日会或游轮派对想请您过去露脸，我还没问过您对这类工作的态度，报酬丰厚，不过他们可能会发照片。”
“叫我去干什么？我不会唱歌跳舞。”
“不去也好。您目前形象是专注作品的青年实力派，流出太多派对照也不妥当。”
“等等，他们会给多少报酬？”
耶蕾娜说了个数字，“这家小女儿要过十二岁生日，她是五字IP粉丝，邀请许多演员出席派对。”
吉克沉默一阵问，“利威尔会去吗？”
“利威尔还在养伤，并且以他的地位，很难想象他会回应这类邀请。”
吉克抿了一口咖啡，搞不清心情快慰还是失落。最终他忿忿地说：
“你下次能否别告诉我这种工作的酬金？这是在诱惑我，两千年前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说过，人不该把自己置于容易受诱惑的境地。”
耶蕾娜笑，“他最后被钉上十字架，他的话不能尽信。我这就答复对方说您会出席。”
/
出席前夕吉克在穿衣镜前瞻前顾后，总觉得自己还没减到理想体重。
他被一辆车拉到举办派对的泳池别墅，看到富足的女主人和年轻英俊的男主人疼爱地亲吻十二岁小寿星。吉克上前寒暄，合影，想起自己十二岁还在壁橱里尿裤子。
他没机会想太久，几个熟人走上来跟他聊天，艳羡地聊起吉克最近的工作。刚演完大热剧集的人气角色，立刻就有冲奖片男主的资源，外人眼中看来，吉克真是好起来了。
这时小寿星一声尖叫：“是皮克小姐！”
吉克循声望去，果然看到皮克。皮克穿礼服长裙，盘起头发，化了妆，让她看起来更漂亮，但稍微增加了些年龄感。她微笑着被小寿星牵住合影。
小寿星问，“我可以骑您吗？”
皮克保持微笑，“不可以哦。”
“我想骑。”
“不好意思。”
男主人连忙走来，把不高兴的小寿星拖走。吉克上前，递给皮克一杯鸡尾酒，皮克拎起裙角，跟吉克躲进树丛后的长椅。
吉克说，“皮克妹妹，你想骂人就骂，我不外传。”
“我不骂人，我的出场费里已经包含受气的价钱。”皮克叹气，“吉克前辈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被钱钓来这里？”
“谁知道。到了像利威尔或韩吉那种程度吧？”
“你错了，我刚刚在外面见到他们两个。”
吉克一口酒差点喷上皮克裙子。皮克瞄着他，提了个很有技巧的问题。
“利威尔先生的伤怎么样了？我之前一直在学校，没人告诉我这边的情况，我为他担心。”
这个问题容易透露出吉克跟利威尔的情况，吉克不想把八卦白送给皮克，“你可以问韩吉导演。”
皮克阴着一张小脸。“请别提她，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。”
“哦哦？”吉克不知为何有点高兴。
皮克扯着唇角笑了下。
“吉克前辈，人和人是骑与被骑的关系，最开始我就不该让她骑我。我甚至想过不再在五字IP电影中出演，无奈合同不允许，只有片方有换角权力。再见，我去厕所躲躲，别说你见过我。”
吉克知道他们的合约规定至少要在派对三小时，同情地挥别皮克。
/
利威尔今天戴着口罩。他还有最后一次整形手术要做。
在车里韩吉扒下他的口罩，对他的脸左看右看，“我看已经恢复得很好了，上一层粉，根本看不出你受过伤。”
“我演士兵，上那么厚的粉，合适吗？”
“你皮肤状态一直很好，可能不太清楚现在的化妆术多伟大。你知道那个谁吧？嗑药磕得脸快烂光了，照样能演玉面杀手。”
“怼脸特写质感很假，假的变不成真的。”
“老脑筋。”韩吉咋舌，“不跟你说。埃尔文的片子是否要开机了？到时候我去探班看看情况。对了，三笠是不是到了？你去跟她打个招呼如何？”
利威尔苦涩地下了车。
/
吉克不会知道利威尔出席的理由，小寿星的母亲是三笠生母。当年，利威尔初入这个圈子……旧事也不必说它。
此刻吉克正蹲在树丛后，内心天人交战。
他知道利威尔就在外面。一想到要见到他，吉克像灵魂出窍，全身知觉离他远去，却又变得格外敏感，任何风吹草动都惊得他跳起来。
他想看看利威尔，盼望自己造成的伤害不至于无法挽回。
但就算可以挽回……难道自己还有脸面站在利威尔面前？
吉克脑筋搅成一团，强迫自己回到理性轨道。再怎么说，他们都是合作过的演员。无论如何都该出去打个招呼，哪怕是拉着别人一起刷个脸就溜走。
吉克第十次打开手机前置镜头检查仪容，沮丧地觉得自己今晚很丑，减肥减得肌肤灰暗，眼睛带着红丝，发型和胡子都软塌塌，腰带卡在昔日的皮带孔勒出一层软肉。他最明智的做法是一头扎进泳池把自己淹死，变成浮尸就看不出那两磅脂肪了。
他绝望地走出藏身处，祈祷自己找不到利威尔。
但利威尔是人群中心。他伤后很少露面，这次一冒头立刻被所有人逮个正着，排队表达关心和安慰。吉克想象利威尔要压抑情绪礼貌应付所有这些人，一定烦躁得要命。
他站在人群外，妄想跟利威尔交换一个彼此心照的眼神。
利威尔根本没看到他。他交换眼神的对象是韩吉，韩吉看向这边，笑嘻嘻比个抹脖子手势。利威尔翻了个不易察觉的白眼，韩吉爆发一阵大笑，吓到正在跟她交谈的人。
和吉克不同，利威尔身边永远不缺乏朋友。
吉克没力气挤进人堆，他绕一大圈迂回进别墅，去二楼盥洗室洗脸。
/
洗脸时吉克对着镜子，又把自己批判一番。他离开盥洗室，差点撞到小寿星。
十二岁小女孩戴钻冠，穿赫本式直筒短裙，由几个穿西装的男女大人陪着，向吉克甜美地问：
“皮克小姐在哪里？我在找她。”
“对不起，不知道。”
小寿星审视他，带着冷漠的笑。
“真遗憾，你们这些人就是脸皮太薄。妈妈说过，脸皮太薄的人不会成功的。其实我骑她，她骑我，又有什么关系？玩玩而已，这是我只有一次的十二岁生日，我只想明天去学校跟同学有谈资。”
吉克说服自己，他的出场费里已经包含被信托基金小公主说教的价钱。
他目光扫过小寿星的脸，越过栏杆看楼下庭院。
楼下是个很大的泳池，被浮桥分成两半。当下已经很冷，水里仍有两个美人鱼演员跟客人互动，她们露出大片肌肤，晃动金光闪闪的尾巴，接过小费塞进胸衣里。泳池边，利威尔和女主人在聊天，旁边还站着个人，有点像三笠。
吉克转向小寿星：“你想看我跳下去吗？”
小寿星惊讶抬眉，“就在这里，现在？”
吉克嗯一声，继续看着利威尔。“当然是另外的价钱。”
“你跟他们谈酬金，只要我可以拍照。”小寿星眉开眼笑，“谢谢你给我的生日留下难忘的回忆，兽之巨人，你叫什么来着？”
她掏出手机，对准吉克。
吉克脱下外套和鞋子放在一边。
延伸出的露台恰在泳池上方，栏杆上有一道狭窄边缘。吉克手脚并用爬上去，晃晃悠悠站在半空中，身体被夜风吹着。
有人发现他，欢呼，用手指过来。于是庭院里更多人抬头，惊异地望向他。
明天将有怎样的传言？吉克不去想。
他只知道利威尔也抬起头看他，虽然距离太远，看不清那张脸上表情。利威尔眼里有他，吉克怀念这种感觉。
吉克跨出一步，闭眼一跃而下。失重只是一瞬间，他被冰冷的水包裹。
/
吉克蔫蔫地打喷嚏。耶蕾娜罕见地抱怨：
“吉克先生，下次请别做那种尴尬的事，很多人问我您是磕嗨了还是喝高了。”
“他们没结账吗？”
“结了三倍出场费，但是……”
“横竖我是去卖屁股，不如卖得彻底一点。”
“今非昔比，您还想不想做青年实力派了？算了，覆水难收。有个配角找您，剧本还不错。”
吉克打开耶蕾娜发来的资料看，揉揉眼睛。
“耶蕾娜，这是什么？快告诉我我看错了。”
“您没看错，埃尔文·史密斯找您演他爸。”
“你干嘛总给我接这种角色？我才二十多岁，现在演这个，二十年后演什么？”
“届时您就可以装嫩，自己出钱自导自演文艺片，像埃尔文现在这样。”
吉克郁卒地读剧本。这片子像是白男能拍出来的最可怕的东西，描写中世纪一个饱经忧患和迫害却坚持追求真理的先知的一生。男主的父亲是启发其最初思考的导师角色，之后在大量的思辨独角戏里也有作为幻影出场的戏份。
吉克悲鸣：“你没有这种感觉？我的角色像是埃尔文操这个世界用的套。”
“您的意思是不想演？”
“还是帮我接吧，剧本确实还行。”
耶蕾娜元气满满地去另一房间打电话了。吉克歪在沙发上，琢磨影片中另一重要配角——是个本丢·彼拉多式人物，先知的同情者——会找谁来演。
/
那个角色埃尔文找了利威尔，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。
吉克跟埃尔文有过一面之缘，当时利威尔在场。再见面两人都挂着笑，开始商业互吹。
埃尔文说，“这部片子主角有原型，第一版剧本原打算拍成传记，直到有人告诉我，明年传记片单元角逐激烈，我们是小制作，恐怕不是你的对手。雪山好玩吗？”
“真遗憾我不会滑雪，拍完就走了。我觉得现在这版就很好，概念发挥空间很大。”
“米克也这么说。”埃尔文笑，“你们合作过多次，他担任这部影片美术指导。”
吉克也没脾气地笑，确信自己会被米克拍成脱水土豆，衬托埃尔文的青春。
他偷偷打量埃尔文。埃尔文光洁的脸上不见一丝皱纹，但再客气恭维，也不像十九岁，毕竟不是利威尔那种天生童颜。
进棚拍了几天，吉克认识到埃尔文的指导风格。埃尔文让他自由发挥，如果不喜欢他发挥的方向，只会一刀剪掉，不会跟演员废话。吉克想到韩吉希望每个人理解自己的拍摄思路，而埃尔文更近于黑箱。他竟然开始怀念韩吉了。
/
这天吉克开车来到摄影棚，发现他每天使用的车位被占了。
吉克打算跟车主理论，但驶近一看，顿时灰溜溜倒车出去。
那是利威尔的车。
吉克把车停在远处，下车前又用后视镜照了照自己。为角色形象，造型师在米克指导下对吉克的头发和胡子大动干戈，要不是吉克誓死捍卫，差点把他剃成光头。
他夹着尾巴，尽可能慢地走进摄影棚，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跟利威尔的关系。
他们没有对手戏，如果吉克想避开，不是做不到。
此刻吉克确实想避开利威尔。不为别的，只因为害怕，怕利威尔对他的厌恨超过他能承受的限度。
毕竟利威尔有充分理由。吉克偷他东西，欺骗他，在他原谅这一切之后，毁了他的脸，并在事后装死，一声不吭。
利威尔积德行善，无端遭此报应，他再给吉克一个好脸色，都算贱得超出底线。
吉克知道，所以更怕。
他不敢打开猫箱，面对那只猫是死是活。
吉克舟车劳顿回到城市，称体重之前，放任自己最后喝一晚大酒。
醒来他躺在一张床上，床下睡着个很长的女人。吉克哑着嗓子喊她，“耶蕾娜？”
耶蕾娜睁眼，挂着两个黑眼圈。
“您醒了？感觉还好吗？”
吉克一眼看到她的白色胸罩，吃惊不小。谨慎起见问，“昨天晚上……”
“您指什么？哦。”耶蕾娜低头系扣子，“没有，什么都没发生，只是您喝多之后，不断问我为什么喜欢您，喜欢您哪里，并反驳我说的每句话。”
“那你喜欢我哪里？”
“救命，我不想再说一遍了。”
两个人在桌边吃早餐。吉克眼睁睁看耶蕾娜把食材打成糊糊，用那些糊糊蘸面包。她热情提出给吉克做一份，吉克拒绝，把食材夹进面包里咬一大口，像正常人类那样。
耶蕾娜汇报，“吉克先生，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休息。影片宣传活动会需要您，但没那么快。对了，有些富人的生日会或游轮派对想请您过去露脸，我还没问过您对这类工作的态度，报酬丰厚，不过他们可能会发照片。”
“叫我去干什么？我不会唱歌跳舞。”
“不去也好。您目前形象是专注作品的青年实力派，流出太多派对照也不妥当。”
“等等，他们会给多少报酬？”
耶蕾娜说了个数字，“这家小女儿要过十二岁生日，她是五字IP粉丝，邀请许多演员出席派对。”
吉克沉默一阵问，“利威尔会去吗？”
“利威尔还在养伤，并且以他的地位，很难想象他会回应这类邀请。”
吉克抿了一口咖啡，搞不清心情快慰还是失落。最终他忿忿地说：
“你下次能否别告诉我这种工作的酬金？这是在诱惑我，两千年前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说过，人不该把自己置于容易受诱惑的境地。”
耶蕾娜笑，“他最后被钉上十字架，他的话不能尽信。我这就答复对方说您会出席。”
/
出席前夕吉克在穿衣镜前瞻前顾后，总觉得自己还没减到理想体重。
他被一辆车拉到举办派对的泳池别墅，看到富足的女主人和年轻英俊的男主人疼爱地亲吻十二岁小寿星。吉克上前寒暄，合影，想起自己十二岁还在壁橱里尿裤子。
他没机会想太久，几个熟人走上来跟他聊天，艳羡地聊起吉克最近的工作。刚演完大热剧集的人气角色，立刻就有冲奖片男主的资源，外人眼中看来，吉克真是好起来了。
这时小寿星一声尖叫：“是皮克小姐！”
吉克循声望去，果然看到皮克。皮克穿礼服长裙，盘起头发，化了妆，让她看起来更漂亮，但稍微增加了些年龄感。她微笑着被小寿星牵住合影。
小寿星问，“我可以骑您吗？”
皮克保持微笑，“不可以哦。”
“我想骑。”
“不好意思。”
男主人连忙走来，把不高兴的小寿星拖走。吉克上前，递给皮克一杯鸡尾酒，皮克拎起裙角，跟吉克躲进树丛后的长椅。
吉克说，“皮克妹妹，你想骂人就骂，我不外传。”
“我不骂人，我的出场费里已经包含受气的价钱。”皮克叹气，“吉克前辈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被钱钓来这里？”
“谁知道。到了像利威尔或韩吉那种程度吧？”
“你错了，我刚刚在外面见到他们两个。”
吉克一口酒差点喷上皮克裙子。皮克瞄着他，提了个很有技巧的问题。
“利威尔先生的伤怎么样了？我之前一直在学校，没人告诉我这边的情况，我为他担心。”
这个问题容易透露出吉克跟利威尔的情况，吉克不想把八卦白送给皮克，“你可以问韩吉导演。”
皮克阴着一张小脸。“请别提她，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。”
“哦哦？”吉克不知为何有点高兴。
皮克扯着唇角笑了下。
“吉克前辈，人和人是骑与被骑的关系，最开始我就不该让她骑我。我甚至想过不再在五字IP电影中出演，无奈合同不允许，只有片方有换角权力。再见，我去厕所躲躲，别说你见过我。”
吉克知道他们的合约规定至少要在派对三小时，同情地挥别皮克。
/
利威尔今天戴着口罩。他还有最后一次整形手术要做。
在车里韩吉扒下他的口罩，对他的脸左看右看，“我看已经恢复得很好了，上一层粉，根本看不出你受过伤。”
“我演士兵，上那么厚的粉，合适吗？”
“你皮肤状态一直很好，可能不太清楚现在的化妆术多伟大。你知道那个谁吧？嗑药磕得脸快烂光了，照样能演玉面杀手。”
“怼脸特写质感很假，假的变不成真的。”
“老脑筋。”韩吉咋舌，“不跟你说。埃尔文的片子是否要开机了？到时候我去探班看看情况。对了，三笠是不是到了？你去跟她打个招呼如何？”
利威尔苦涩地下了车。
/
吉克不会知道利威尔出席的理由，小寿星的母亲是三笠生母。当年，利威尔初入这个圈子……旧事也不必说它。
此刻吉克正蹲在树丛后，内心天人交战。
他知道利威尔就在外面。一想到要见到他，吉克像灵魂出窍，全身知觉离他远去，却又变得格外敏感，任何风吹草动都惊得他跳起来。
他想看看利威尔，盼望自己造成的伤害不至于无法挽回。
但就算可以挽回……难道自己还有脸面站在利威尔面前？
吉克脑筋搅成一团，强迫自己回到理性轨道。再怎么说，他们都是合作过的演员。无论如何都该出去打个招呼，哪怕是拉着别人一起刷个脸就溜走。
吉克第十次打开手机前置镜头检查仪容，沮丧地觉得自己今晚很丑，减肥减得肌肤灰暗，眼睛带着红丝，发型和胡子都软塌塌，腰带卡在昔日的皮带孔勒出一层软肉。他最明智的做法是一头扎进泳池把自己淹死，变成浮尸就看不出那两磅脂肪了。
他绝望地走出藏身处，祈祷自己找不到利威尔。
但利威尔是人群中心。他伤后很少露面，这次一冒头立刻被所有人逮个正着，排队表达关心和安慰。吉克想象利威尔要压抑情绪礼貌应付所有这些人，一定烦躁得要命。
他站在人群外，妄想跟利威尔交换一个彼此心照的眼神。
利威尔根本没看到他。他交换眼神的对象是韩吉，韩吉看向这边，笑嘻嘻比个抹脖子手势。利威尔翻了个不易察觉的白眼，韩吉爆发一阵大笑，吓到正在跟她交谈的人。
和吉克不同，利威尔身边永远不缺乏朋友。
吉克没力气挤进人堆，他绕一大圈迂回进别墅，去二楼盥洗室洗脸。
/
洗脸时吉克对着镜子，又把自己批判一番。他离开盥洗室，差点撞到小寿星。
十二岁小女孩戴钻冠，穿赫本式直筒短裙，由几个穿西装的男女大人陪着，向吉克甜美地问：
“皮克小姐在哪里？我在找她。”
“对不起，不知道。”
小寿星审视他，带着冷漠的笑。
“真遗憾，你们这些人就是脸皮太薄。妈妈说过，脸皮太薄的人不会成功的。其实我骑她，她骑我，又有什么关系？玩玩而已，这是我只有一次的十二岁生日，我只想明天去学校跟同学有谈资。”
吉克说服自己，他的出场费里已经包含被信托基金小公主说教的价钱。
他目光扫过小寿星的脸，越过栏杆看楼下庭院。
楼下是个很大的泳池，被浮桥分成两半。当下已经很冷，水里仍有两个美人鱼演员跟客人互动，她们露出大片肌肤，晃动金光闪闪的尾巴，接过小费塞进胸衣里。泳池边，利威尔和女主人在聊天，旁边还站着个人，有点像三笠。
吉克转向小寿星：“你想看我跳下去吗？”
小寿星惊讶抬眉，“就在这里，现在？”
吉克嗯一声，继续看着利威尔。“当然是另外的价钱。”
“你跟他们谈酬金，只要我可以拍照。”小寿星眉开眼笑，“谢谢你给我的生日留下难忘的回忆，兽之巨人，你叫什么来着？”
她掏出手机，对准吉克。
吉克脱下外套和鞋子放在一边。
延伸出的露台恰在泳池上方，栏杆上有一道狭窄边缘。吉克手脚并用爬上去，晃晃悠悠站在半空中，身体被夜风吹着。
有人发现他，欢呼，用手指过来。于是庭院里更多人抬头，惊异地望向他。
明天将有怎样的传言？吉克不去想。
他只知道利威尔也抬起头看他，虽然距离太远，看不清那张脸上表情。利威尔眼里有他，吉克怀念这种感觉。
吉克跨出一步，闭眼一跃而下。失重只是一瞬间，他被冰冷的水包裹。
/
吉克蔫蔫地打喷嚏。耶蕾娜罕见地抱怨：
“吉克先生，下次请别做那种尴尬的事，很多人问我您是磕嗨了还是喝高了。”
“他们没结账吗？”
“结了三倍出场费，但是……”
“横竖我是去卖屁股，不如卖得彻底一点。”
“今非昔比，您还想不想做青年实力派了？算了，覆水难收。有个配角找您，剧本还不错。”
吉克打开耶蕾娜发来的资料看，揉揉眼睛。
“耶蕾娜，这是什么？快告诉我我看错了。”
“您没看错，埃尔文·史密斯找您演他爸。”
“你干嘛总给我接这种角色？我才二十多岁，现在演这个，二十年后演什么？”
“届时您就可以装嫩，自己出钱自导自演文艺片，像埃尔文现在这样。”
吉克郁卒地读剧本。这片子像是白男能拍出来的最可怕的东西，描写中世纪一个饱经忧患和迫害却坚持追求真理的先知的一生。男主的父亲是启发其最初思考的导师角色，之后在大量的思辨独角戏里也有作为幻影出场的戏份。
吉克悲鸣：“你没有这种感觉？我的角色像是埃尔文操这个世界用的套。”
“您的意思是不想演？”
“还是帮我接吧，剧本确实还行。”
耶蕾娜元气满满地去另一房间打电话了。吉克歪在沙发上，琢磨影片中另一重要配角——是个本丢·彼拉多式人物，先知的同情者——会找谁来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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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角色埃尔文找了利威尔，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。
吉克跟埃尔文有过一面之缘，当时利威尔在场。再见面两人都挂着笑，开始商业互吹。
埃尔文说，“这部片子主角有原型，第一版剧本原打算拍成传记，直到有人告诉我，明年传记片单元角逐激烈，我们是小制作，恐怕不是你的对手。雪山好玩吗？”
“真遗憾我不会滑雪，拍完就走了。我觉得现在这版就很好，概念发挥空间很大。”
“米克也这么说。”埃尔文笑，“你们合作过多次，他担任这部影片美术指导。”
吉克也没脾气地笑，确信自己会被米克拍成脱水土豆，衬托埃尔文的青春。
他偷偷打量埃尔文。埃尔文光洁的脸上不见一丝皱纹，但再客气恭维，也不像十九岁，毕竟不是利威尔那种天生童颜。
进棚拍了几天，吉克认识到埃尔文的指导风格。埃尔文让他自由发挥，如果不喜欢他发挥的方向，只会一刀剪掉，不会跟演员废话。吉克想到韩吉希望每个人理解自己的拍摄思路，而埃尔文更近于黑箱。他竟然开始怀念韩吉了。
/
这天吉克开车来到摄影棚，发现他每天使用的车位被占了。
吉克打算跟车主理论，但驶近一看，顿时灰溜溜倒车出去。
那是利威尔的车。
吉克把车停在远处，下车前又用后视镜照了照自己。为角色形象，造型师在米克指导下对吉克的头发和胡子大动干戈，要不是吉克誓死捍卫，差点把他剃成光头。
他夹着尾巴，尽可能慢地走进摄影棚，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跟利威尔的关系。
他们没有对手戏，如果吉克想避开，不是做不到。
此刻吉克确实想避开利威尔。不为别的，只因为害怕，怕利威尔对他的厌恨超过他能承受的限度。
毕竟利威尔有充分理由。吉克偷他东西，欺骗他，在他原谅这一切之后，毁了他的脸，并在事后装死，一声不吭。
利威尔积德行善，无端遭此报应，他再给吉克一个好脸色，都算贱得超出底线。
吉克知道，所以更怕。
他不敢打开猫箱，面对那只猫是死是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