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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ttps://archiveofourown.org/works/63320368/chapters/164513908
拍摄登山家冲顶镜头时没有起风，雪倒是下得奢侈，新雪盖住吉克小腿。
导演拿出备用计划，打算把鼓风机拉到山上，当地人不愿配合，反复提示雪崩风险。
一整天下来戏没拍多少。吉克套着厚厚羽绒服，跟柯特猫在一边窃窃私语。
柯特猜测，“我看他们要赶人了，这段只能用后期制作。”
吉克心有不甘，“但这里是煽情高潮，要是用后期制作，把我们折腾来这里就没意义了。”
“不算没意义，至少是公费旅行。”
“好棒的旅行啊！吃得不好，冻得半死，海拔太高，一口气只能吸进半口。”
柯特意有所指。“我听说抽烟的人是这样的。”
吉克嘀咕，“我还是会抽，我会在死于肺癌前自杀。”
利威尔骂他：“闭嘴，整天死啊活啊，很有意思？如今年轻人都这样说话，还是只有你？”
吉克想答“放心利威尔先生，我自杀前一定邀请你观摩”，在千分之一秒内咬住嘴唇。
四下白雪皑皑，全部声息都被厚雪吸走。
这里没有利威尔，只有柯特担忧地看他。
看来海拔太高，吉克大脑也缺氧了。他勉强笑笑，“我从现在开始戒烟。”
“戒到什么时候？”
“戒到有地方买烟为止。”
/
休息一天后他们又上山了，导演想办法将鼓风机和发电机带到海拔五千米上。
吉克觉得自己辛苦地拍摄了二十小时，一看手表才过三刻钟。柯特不断给他递来可乐和巧克力，像养猪一样养他，吉克已不敢去想杀青后要减肥多久。
终于冲顶镜头拍摄完毕。众人稀稀拉拉鼓掌，全都累得无力欢呼。
吉克坐在雪地里，柯特走过来拉起他。
吉克哀叹，“我没力气了，能不能背着我走到山下？”
柯特居然说，“我试试看。”
他背对吉克单膝跪下。
吉克挠头，小心翼翼趴上去，柯特捞着他的腿摇摇晃晃站起来。摄影师手持摄影机过来跟拍花絮，柯特很有镜头意识，走到雪最厚的地方哎哟一声，两人像一大一小两个姜饼模具那样摔进雪里。
吉克领子灌进雪，抖不出来，难受地缩着脖子。摄影机摇走，柯特拉起他，脱下手套帮吉克挖出领子里的雪。
那只手隔一层羊毛速干衣从他后颈划到喉头，拇指蹭在他嘴唇上。
柯特逐渐失温的手掌捧上吉克冰冷到没知觉的脸颊，麻木到感受不到触觉，只有肌肤相抵的压力。
吉克听到他轻声问：
“可以吻您吗？”
“在这里？”
“当然要在个更暖和的地方，不然容易黏住，像舔铁器那样，届时就尴尬了。”
“不伸舌头就不会黏住，你打算怎样对我？”
利威尔笑，“怎样对你？对你太客气你又不高兴，对你不客气我他妈还嫌扎嘴，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”
这次吉克闭嘴，静待利威尔的幻觉从耳边消失。
/
下山只有一条路。吉克夹在大部队中，听到身后隆隆声。
吉克现在不太信任自己的耳朵，直到身边人开始跑，柯特忽然出现在他身边，拉着他向山下狂奔。
是雪崩。
没人能说清雪崩被什么引发，也许只是积雪厚度达到极限。
大量粉雪轰然泻下，犹如爆裂千万朵白色烟花，沿两面山坡夹角蚕食道路，追逐赶路的人。
山路难行，下撤速度有限。耳边惨叫声呼唤声不绝于耳，身后连人带辎重都被大雪埋没。
柯特本来拽着吉克，混乱中两人手被撞开。
吉克跑到精疲力尽，被雪崩尾巴扫到，雪块迅速淹没他两腿。吉克心凉了半截，想到自己即将丧命，不禁悲从中来，开始尖叫。
他叫了数十秒，发现雪崩已经停止。隆隆声不再响，但空气满是雪尘，能见度看不清两米外。
一瞬间仿佛所有人都死光，白茫茫偌大山野中只剩吉克。
吉克呆了呆，手臂用力把自己从雪底拔出来，向前走几步，又扑地倒进雪地。他整张脸埋进雪，感到雪在他鼻唇处融化，他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、还有心跳声。
他还活着。好险，几乎死了。
要是吉克死了，利威尔会怎样想他？
吉克脑子被这个问题占满。心跳震撼身体，引发又一场小型雪崩，堵得他胸中钝痛。
利威尔一定觉得很爽，觉得痛快，觉得他蠢死了。吉克昏了头，不顾一切非要跟他分手，自己跑来这种鬼地方，最后送掉小命。如果这是个寓言，是个童话故事，简直堪称恶有恶报的典型。
他确实蠢，他做的事毫无意义，连吉克自己都这么想。
不……但利威尔不会的。
吉克想象着利威尔得知他死讯时的样子。
利威尔会皱起眉心，灰蓝瞳仁泛起波纹，他会微微侧过头，探询地看向带来消息的人。他薄薄的唇线会抿紧，吐出几个音节发问，反复确认这件事真实性。最后他会收回视线，垂下眼，紧绷的神情转为茫然，像一块冰融成水的瞬间。
利威尔会为他难过的，他一定会。
他会忘掉吉克做过的所有错事，他的所有不好。只会记得他和吉克一起度过的那些最快乐的时光。他会怀念吉克，会为他遗憾，因为利威尔就是这样的人。
利威尔为他会难过一个晚上，甚至三天，然后。
然后他这辈子就再也不会想起我了，吉克想。
他腮上一阵冰凉。现在哭很危险，脸可能会冻伤，但他无法遏制。
巨大的恐惧和悲哀反复穿过吉克胸口，吉克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事错得离谱，有什么事偏离了轨道。他发现他根本不想要现在他得到的一切，他不该败给那些怯懦、那些畏缩。
为什么他非要被利威尔忘掉不可，为什么？为什么利威尔不再参与他的人生，像他曾经做过的最好的梦里那样？
他忘了自己是为什么理由逃走，逃来这里。他刚经历生死攸关，只觉得无论什么理由都不值一提。
而他竟然为了那些不值一提的事，失去了利威尔。
今后，吉克跟利威尔的生活再也不会发生关联。
即使他们还有机会合作，还会在社交场合碰到，还会面向同个镜头疏离地微笑，他们也只会是陌生人，如果不是比陌生人更糟。吉克亲手把他能在这个世界上得到的最好的东西埋葬了。
吉克一动不动，等人来找他。有几个瞬间，他觉得自己今后的生涯已经等于死在雪里。
/
一小时后吉克在酒店休息厅，嘴唇发青，披一张保温毯。柯特歉疚地看他，递来热可可。
“您感觉还好吗？”
“器材没事吧。”吉克喃喃，“如果要我再拍一遍今天的镜头，我宁愿死。”
“带子救下来了，也无人重伤。有几人骨折，吵着要直升机，但哪有直升机？多半还是陆路出去。”柯特伸手过来，“您确定您没事？”
吉克摇头，柯特的手在他身上摸了两下，这动作暧昧成分更大。吉克控制自己没躲开那只手。
他吸一口气，“柯特。”
“您要抽烟？今天？算了吧。”
“不是那个。”吉克低声说。“我忽然想起圣诞节我有别的安排。”
柯特不作声。足足几分钟后他开口：
“是因为刚刚我们失散的事？吉克先生，我不是有意要抛下您，那时我回过头，您就不见了。”
“不是因为这个。”
“我想不出其他原因。”柯特冷静地质问，“就在两小时前，一切还好好的。”
“该怎么向你解释？是我的原因，我喜欢玩弄别人感情。”
“恐怕这无法说服我，就算您喜欢玩弄感情，也该多玩我两天，玩到离开这里为止。”
“这就牵涉到我另一个人格缺陷，我情绪不稳定，你这种正常人没法理解。抱歉，柯特，但我向你保证你及时止损，以后可以向你的孙子炫耀你曾逃过一劫。”
柯特不说话了。吉克干笑，“我们还是朋友吧？”
“我还是想吻您，但我会尽量克服的。”柯特说，“幸好我还没对弟弟说过您圣诞节会去。”
他风度完美地带走了吉克喝空的热可可杯子。
柯特走了，吉克看向窗外。毯子发出刷啦啦的声音，吉克闭上眼，他浑身关节酸胀，头痛，脸颊发热，四肢麻木不像自己的。
他把毯子蒙在头顶缩成一团，放任自己想象利威尔会对他的惨样作何评价。
/
小利是流浪猫出身，习惯适应各种新环境。它暂时的新家是一层人类公寓，有扫地机器人巡航，已成为小利最好的朋友。
这间公寓的主人是个金发男人。和吉克不同，吉克经常抓起小利蹂躏，这个金发男只会笑眯眯地看它，最多用指尖碰碰它摸摸它。
小利最想念利威尔。利威尔对它很有礼貌，不经常强行抓它。它想念利威尔的陪伴。
不知在金发男的公寓中住了多久，利威尔终于露面。
小利兴奋地迎上去。但，利威尔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。他身上有药味，脸上贴着东西。他抚摸小利，小利不喜欢药味染在身上，急忙摆动尾巴走开。利威尔于是不继续摸他了，转头跟金发男聊天。
在不远不近的距离，小利注视这一切。
利威尔和金发男的相处与跟吉克不同。他们更熟悉，总有说不完的话。利威尔跟吉克在一起时，经常是吉克输出一大段抑扬顿挫的叫声，利威尔回上一句半句。但跟金发男埃尔文坐在沙发上，有时还加入小利不熟悉的其他人，谈话总能继续下去，利威尔会露出小利从未见过的表情。
这样的利威尔，让小利感到寂寞。它开始不确定自己今后要跟谁一起生活，它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吗？它还有机会回到那座他熟悉的房子里吗？它回去的时候，吉克会在那里等着它吗？
小利不知道，它只是很想念利威尔。
这天一早，小利天地变色。它睡在沙发边地毯上，尾巴尖垂出地毯边缘外。扫地机器人竟悍然碾过去，吸尘口吸进它的尾巴。小利拼命挣扎，总算抢出尾巴，却损失了尾巴尖几根珍贵的毛。
小利委屈万状，抱着尾巴尖草草清理几遍，转去一扇门外叫，要求人类严惩扫地机器人的暴行。
它夹着嗓子叫了一阵。门内明明有声音，人类竟然装死，不理小利的诉求。
于是小利开始尖叫，声声泣血，并用爪子挠门。
好像过了一千年那么久，又好像过了一分钟，门打开了。
小利看到一双裸足。它抬头看上去，见到利威尔。
利威尔脸上的药布拿掉，头发有点乱，身上穿件比他大许多的白衬衫。
他脚尖轻踢小利一下，弯腰把它抱起。
“一大早的怎么回事？”利威尔转过身，“埃尔文，你他妈到底会不会养猫？小利在我家从不大叫。”
埃尔文闲闲地说：“我不知道，小利可能不喜欢我吧。”
“贼喊捉贼，是你不喜欢猫。”利威尔举起小利，“我们今天就走，不跟这家伙混在一起。”
埃尔文在床上笑，“我发现这一幕像《克莱默夫妇》，我应该爬起来给小利做个吐司配炒蛋。”
“谁跟你《克莱默夫妇》？我一直不喜欢那部片子结局。”
“要是你喜欢《史密斯夫妇》结局，我可以配合演出。”
“埃尔文，别让我同情所有被你追过的人。”利威尔又亲了下小利头顶，“我们回家。”
小利乖乖趴在利威尔臂弯里，不叫也不动。它小小的身体里突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，将要回去的那个家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了。
拍摄登山家冲顶镜头时没有起风，雪倒是下得奢侈，新雪盖住吉克小腿。
导演拿出备用计划，打算把鼓风机拉到山上，当地人不愿配合，反复提示雪崩风险。
一整天下来戏没拍多少。吉克套着厚厚羽绒服，跟柯特猫在一边窃窃私语。
柯特猜测，“我看他们要赶人了，这段只能用后期制作。”
吉克心有不甘，“但这里是煽情高潮，要是用后期制作，把我们折腾来这里就没意义了。”
“不算没意义，至少是公费旅行。”
“好棒的旅行啊！吃得不好，冻得半死，海拔太高，一口气只能吸进半口。”
柯特意有所指。“我听说抽烟的人是这样的。”
吉克嘀咕，“我还是会抽，我会在死于肺癌前自杀。”
利威尔骂他：“闭嘴，整天死啊活啊，很有意思？如今年轻人都这样说话，还是只有你？”
吉克想答“放心利威尔先生，我自杀前一定邀请你观摩”，在千分之一秒内咬住嘴唇。
四下白雪皑皑，全部声息都被厚雪吸走。
这里没有利威尔，只有柯特担忧地看他。
看来海拔太高，吉克大脑也缺氧了。他勉强笑笑，“我从现在开始戒烟。”
“戒到什么时候？”
“戒到有地方买烟为止。”
/
休息一天后他们又上山了，导演想办法将鼓风机和发电机带到海拔五千米上。
吉克觉得自己辛苦地拍摄了二十小时，一看手表才过三刻钟。柯特不断给他递来可乐和巧克力，像养猪一样养他，吉克已不敢去想杀青后要减肥多久。
终于冲顶镜头拍摄完毕。众人稀稀拉拉鼓掌，全都累得无力欢呼。
吉克坐在雪地里，柯特走过来拉起他。
吉克哀叹，“我没力气了，能不能背着我走到山下？”
柯特居然说，“我试试看。”
他背对吉克单膝跪下。
吉克挠头，小心翼翼趴上去，柯特捞着他的腿摇摇晃晃站起来。摄影师手持摄影机过来跟拍花絮，柯特很有镜头意识，走到雪最厚的地方哎哟一声，两人像一大一小两个姜饼模具那样摔进雪里。
吉克领子灌进雪，抖不出来，难受地缩着脖子。摄影机摇走，柯特拉起他，脱下手套帮吉克挖出领子里的雪。
那只手隔一层羊毛速干衣从他后颈划到喉头，拇指蹭在他嘴唇上。
柯特逐渐失温的手掌捧上吉克冰冷到没知觉的脸颊，麻木到感受不到触觉，只有肌肤相抵的压力。
吉克听到他轻声问：
“可以吻您吗？”
“在这里？”
“当然要在个更暖和的地方，不然容易黏住，像舔铁器那样，届时就尴尬了。”
“不伸舌头就不会黏住，你打算怎样对我？”
利威尔笑，“怎样对你？对你太客气你又不高兴，对你不客气我他妈还嫌扎嘴，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”
这次吉克闭嘴，静待利威尔的幻觉从耳边消失。
/
下山只有一条路。吉克夹在大部队中，听到身后隆隆声。
吉克现在不太信任自己的耳朵，直到身边人开始跑，柯特忽然出现在他身边，拉着他向山下狂奔。
是雪崩。
没人能说清雪崩被什么引发，也许只是积雪厚度达到极限。
大量粉雪轰然泻下，犹如爆裂千万朵白色烟花，沿两面山坡夹角蚕食道路，追逐赶路的人。
山路难行，下撤速度有限。耳边惨叫声呼唤声不绝于耳，身后连人带辎重都被大雪埋没。
柯特本来拽着吉克，混乱中两人手被撞开。
吉克跑到精疲力尽，被雪崩尾巴扫到，雪块迅速淹没他两腿。吉克心凉了半截，想到自己即将丧命，不禁悲从中来，开始尖叫。
他叫了数十秒，发现雪崩已经停止。隆隆声不再响，但空气满是雪尘，能见度看不清两米外。
一瞬间仿佛所有人都死光，白茫茫偌大山野中只剩吉克。
吉克呆了呆，手臂用力把自己从雪底拔出来，向前走几步，又扑地倒进雪地。他整张脸埋进雪，感到雪在他鼻唇处融化，他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、还有心跳声。
他还活着。好险，几乎死了。
要是吉克死了，利威尔会怎样想他？
吉克脑子被这个问题占满。心跳震撼身体，引发又一场小型雪崩，堵得他胸中钝痛。
利威尔一定觉得很爽，觉得痛快，觉得他蠢死了。吉克昏了头，不顾一切非要跟他分手，自己跑来这种鬼地方，最后送掉小命。如果这是个寓言，是个童话故事，简直堪称恶有恶报的典型。
他确实蠢，他做的事毫无意义，连吉克自己都这么想。
不……但利威尔不会的。
吉克想象着利威尔得知他死讯时的样子。
利威尔会皱起眉心，灰蓝瞳仁泛起波纹，他会微微侧过头，探询地看向带来消息的人。他薄薄的唇线会抿紧，吐出几个音节发问，反复确认这件事真实性。最后他会收回视线，垂下眼，紧绷的神情转为茫然，像一块冰融成水的瞬间。
利威尔会为他难过的，他一定会。
他会忘掉吉克做过的所有错事，他的所有不好。只会记得他和吉克一起度过的那些最快乐的时光。他会怀念吉克，会为他遗憾，因为利威尔就是这样的人。
利威尔为他会难过一个晚上，甚至三天，然后。
然后他这辈子就再也不会想起我了，吉克想。
他腮上一阵冰凉。现在哭很危险，脸可能会冻伤，但他无法遏制。
巨大的恐惧和悲哀反复穿过吉克胸口，吉克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事错得离谱，有什么事偏离了轨道。他发现他根本不想要现在他得到的一切，他不该败给那些怯懦、那些畏缩。
为什么他非要被利威尔忘掉不可，为什么？为什么利威尔不再参与他的人生，像他曾经做过的最好的梦里那样？
他忘了自己是为什么理由逃走，逃来这里。他刚经历生死攸关，只觉得无论什么理由都不值一提。
而他竟然为了那些不值一提的事，失去了利威尔。
今后，吉克跟利威尔的生活再也不会发生关联。
即使他们还有机会合作，还会在社交场合碰到，还会面向同个镜头疏离地微笑，他们也只会是陌生人，如果不是比陌生人更糟。吉克亲手把他能在这个世界上得到的最好的东西埋葬了。
吉克一动不动，等人来找他。有几个瞬间，他觉得自己今后的生涯已经等于死在雪里。
/
一小时后吉克在酒店休息厅，嘴唇发青，披一张保温毯。柯特歉疚地看他，递来热可可。
“您感觉还好吗？”
“器材没事吧。”吉克喃喃，“如果要我再拍一遍今天的镜头，我宁愿死。”
“带子救下来了，也无人重伤。有几人骨折，吵着要直升机，但哪有直升机？多半还是陆路出去。”柯特伸手过来，“您确定您没事？”
吉克摇头，柯特的手在他身上摸了两下，这动作暧昧成分更大。吉克控制自己没躲开那只手。
他吸一口气，“柯特。”
“您要抽烟？今天？算了吧。”
“不是那个。”吉克低声说。“我忽然想起圣诞节我有别的安排。”
柯特不作声。足足几分钟后他开口：
“是因为刚刚我们失散的事？吉克先生，我不是有意要抛下您，那时我回过头，您就不见了。”
“不是因为这个。”
“我想不出其他原因。”柯特冷静地质问，“就在两小时前，一切还好好的。”
“该怎么向你解释？是我的原因，我喜欢玩弄别人感情。”
“恐怕这无法说服我，就算您喜欢玩弄感情，也该多玩我两天，玩到离开这里为止。”
“这就牵涉到我另一个人格缺陷，我情绪不稳定，你这种正常人没法理解。抱歉，柯特，但我向你保证你及时止损，以后可以向你的孙子炫耀你曾逃过一劫。”
柯特不说话了。吉克干笑，“我们还是朋友吧？”
“我还是想吻您，但我会尽量克服的。”柯特说，“幸好我还没对弟弟说过您圣诞节会去。”
他风度完美地带走了吉克喝空的热可可杯子。
柯特走了，吉克看向窗外。毯子发出刷啦啦的声音，吉克闭上眼，他浑身关节酸胀，头痛，脸颊发热，四肢麻木不像自己的。
他把毯子蒙在头顶缩成一团，放任自己想象利威尔会对他的惨样作何评价。
/
小利是流浪猫出身，习惯适应各种新环境。它暂时的新家是一层人类公寓，有扫地机器人巡航，已成为小利最好的朋友。
这间公寓的主人是个金发男人。和吉克不同，吉克经常抓起小利蹂躏，这个金发男只会笑眯眯地看它，最多用指尖碰碰它摸摸它。
小利最想念利威尔。利威尔对它很有礼貌，不经常强行抓它。它想念利威尔的陪伴。
不知在金发男的公寓中住了多久，利威尔终于露面。
小利兴奋地迎上去。但，利威尔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。他身上有药味，脸上贴着东西。他抚摸小利，小利不喜欢药味染在身上，急忙摆动尾巴走开。利威尔于是不继续摸他了，转头跟金发男聊天。
在不远不近的距离，小利注视这一切。
利威尔和金发男的相处与跟吉克不同。他们更熟悉，总有说不完的话。利威尔跟吉克在一起时，经常是吉克输出一大段抑扬顿挫的叫声，利威尔回上一句半句。但跟金发男埃尔文坐在沙发上，有时还加入小利不熟悉的其他人，谈话总能继续下去，利威尔会露出小利从未见过的表情。
这样的利威尔，让小利感到寂寞。它开始不确定自己今后要跟谁一起生活，它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吗？它还有机会回到那座他熟悉的房子里吗？它回去的时候，吉克会在那里等着它吗？
小利不知道，它只是很想念利威尔。
这天一早，小利天地变色。它睡在沙发边地毯上，尾巴尖垂出地毯边缘外。扫地机器人竟悍然碾过去，吸尘口吸进它的尾巴。小利拼命挣扎，总算抢出尾巴，却损失了尾巴尖几根珍贵的毛。
小利委屈万状，抱着尾巴尖草草清理几遍，转去一扇门外叫，要求人类严惩扫地机器人的暴行。
它夹着嗓子叫了一阵。门内明明有声音，人类竟然装死，不理小利的诉求。
于是小利开始尖叫，声声泣血，并用爪子挠门。
好像过了一千年那么久，又好像过了一分钟，门打开了。
小利看到一双裸足。它抬头看上去，见到利威尔。
利威尔脸上的药布拿掉，头发有点乱，身上穿件比他大许多的白衬衫。
他脚尖轻踢小利一下，弯腰把它抱起。
“一大早的怎么回事？”利威尔转过身，“埃尔文，你他妈到底会不会养猫？小利在我家从不大叫。”
埃尔文闲闲地说：“我不知道，小利可能不喜欢我吧。”
“贼喊捉贼，是你不喜欢猫。”利威尔举起小利，“我们今天就走，不跟这家伙混在一起。”
埃尔文在床上笑，“我发现这一幕像《克莱默夫妇》，我应该爬起来给小利做个吐司配炒蛋。”
“谁跟你《克莱默夫妇》？我一直不喜欢那部片子结局。”
“要是你喜欢《史密斯夫妇》结局，我可以配合演出。”
“埃尔文，别让我同情所有被你追过的人。”利威尔又亲了下小利头顶，“我们回家。”
小利乖乖趴在利威尔臂弯里，不叫也不动。它小小的身体里突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，将要回去的那个家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