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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瑞德里希4t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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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10-08 15:43:18

佛瑞德里希4th on Nostr: 民族是“想象的共同体”,国家也是。 ...

民族是“想象的共同体”,国家也是。
宗教令教徒们共享一个精神层面的“家庭”,人们读同一本圣经,去同一座天堂,灵魂得到的是同一个神的救赎,所以他们不会认为素未谋面的“主内兄弟姐妹”是陌生人。
但该隐仍会流亚伯的血,如果“活下去的名额”不够用,基督徒之间、穆斯林之间,总还是能找到理由彼此杀戮。
是繁荣改变了这一切。
科技进步带来了产业升级,产业升级带来了生产力增长和出生率下降,带来了人均可用资源的持续增长。
于是,“活下去的名额”增加了,而且这增加看起来绝不是暂时的。
文明在漫长演化史中一直是循着“消解陌生感”的路径缓慢发展的,各部落各族群为了维持超越邓巴数的人口规模,为了让天性警惕陌生人的人类个体“驯化”成会对素不相识的面孔释出善意的“文明人”,想尽了办法。
人,在陷入安全焦虑时,是极易释放杀戮冲动的。因为杀戮本就是最原始的压力应对方式。在面对压力时,许多人都会肾上腺素飙升,想大哭大叫,想破坏点什么,想摔锅打碗吼一声“这日子不过了”,或是想象突然发生世界大战,世界末日突然降临——然后自己被戏剧性地从当前困境里解救出来,从沉闷琐碎的日常里解脱出来。普通人不会发动世界大战,但隐藏在这些想象背后的“灭世冲动”,和在卢旺达大屠杀、法国大革命、纳粹德国对犹太人的种族灭绝、中共的历次政治运动包括文革等真实事件中,平日温和善良的个体突然展露的“黑暗面”没有本质的不同。
人人有杀戮天性。要用文化规训约束人们的杀戮天性,是困难的。
难在杀戮天性的背后,是求生本能。
难在人性本身是在丛林内部打磨成型的,而在丛林深处,杀戮,对动物的杀戮,对其他灵长目的杀戮,对同属人科的资源竞争者的杀戮,和对邻近部落人类的杀戮,在饥荒时甚至人对同族弱者展开的杀戮,曾经是求生的唯一手段。
你不可能让一个人放弃自己求生的唯一手段,除非你能给出更好的选择。
与“不那么陌生的人”合作去对抗“更陌生的人”,就是文明在演化历程中曾极力向个体推荐的选择。
共享同一个宗教故事、民族故事、国家叙事,使用同样的身份标识,共用同样的语言,共用同类的口音,遵循同样的风俗和禁忌,都是让实际上的陌生人在观念中成为“不那么陌生的人”的手段。
共享对“更陌生的人”的敌意,强调敌我之别,同样是常被用于凝聚社群,消解陌生感的手段。
但凝聚社群的手段,并不会止步于“创造熟人”,和对付陌生人。
如果“活下去的名额”是有限的,杀戮就是必须的。
如果杀戮是必须的,为了保持社群自身的凝聚,为了让杀戮能有序进行,能不演变成霍布斯丛林式的全面混战,杀戮就必须有清晰的指向,在这种时候,“创造陌生感”,指定敌人,指定集体宣泄杀戮冲动的对象,就和“消解陌生感”同样重要。
在每一个族群的扩张期,都会出现类似“众生平等”、“四海之内皆兄弟也”的说法,让这个族群能顺畅与原本不具备本族群“自己人”特征的外部个体合作。
但在每一个族群因资源匮乏不得不收缩分享范围的时候,族群内部的分化、纷争,又都会让一部分不幸被选中的人成为其他人焦虑情绪的宣泄口。
而这部分人,会被说成“不可理解”、“不可理喻”、“不可接触”的。
一些微小的差异会被提出,放大,论证为排挤这类人的理由。
但真正的理由,是他们被选为了“被吃者”。
基督徒会杀戮基督徒,穆斯林会杀戮穆斯林,在同族之间,男性会杀戮女性,成人会杀戮儿童,红卫兵会揪斗“走资派”,但在红卫兵或者说造反派之间,你死我活的武斗也频繁发生。
共享的文化、共享的语言、共享的叙事曾经告诉我们,我们不是陌生人。但在某些时候,我们会再次发现彼此的陌生,再次发现彼此杀戮的必要性。
然后杀戮真的就这么发生了。
很多不明所以的人都试图在事后弄清缘由。很多想防止悲剧再次发生的人都试图循“消解陌生感”的思路,通过加固曾成功消除了人与人之间陌生感的共有叙事,来杜绝“再次发现彼此的陌生”的可能性。
但那只能是缘木求鱼。
加固道德的堤防,加固法律的堤防,加固文化的堤防,加固宗教的堤防,加固各种通过教育和宣传灌入个体心中的杀戮约束机制,都不能解决问题。
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是什么?
是消解杀戮本身的必要性,是“增加生存名额”。
你要知道,杀戮是在大自然里习惯靠捕猎为生的动物应对生存压力的第一手段。
所以,相应的,消解生存压力就是化解杀戮冲动的最直接手段。
杀性再强的人吃饱喝足也是可以变成“沙发土豆”的。
但在持续的饥饿感催逼下,再良善的人也有可能对肥美的邻人动起杀机,并在内心把各种微不足道的冲突夸大为历史积怨,为自己的杀戮冲动找理由。
现代文明真正的成就是什么?
是通过生产力的极大发展,令“吃饱”成了常态,甚至成了共识。
是资源充裕,使得“陌生感”的涨落不再成为攸关每个人生存概率的问题。这才是“多元共容”成为可能的真正原因。
“消解陌生感”,和“增加生存名额”,这是两条人类都曾尝试过的通向和平共存的道路。
如果你关注和平,如果你关心人类,如果你真的关心历史和未来,对这两条道路的深入分析和反复研究就是必须的。
现代文明为全人类打造的“刹车系统”,是个在漫长演化史中逐渐打磨成型的,由法律、道德、宗教、亲情、社会福利、军事科技等各种工具组成的庞杂体系。
但其中最强有力的成分,也是人类直到近代才真正获得的力量,是繁荣。
是通过生产力的增长和资源配置效率,令匮乏不再是人类社会无法抵御的威胁。
放眼全球,人类的粮食生产能力已经足够供应全世界人口的消耗,绰绰有余,即使局部地区出现减产,或遭遇巨型天灾,以今天的通讯和物流技术,人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在出现大量饿殍前把食物运到需要它们的地区,送到每个人手上。
只要没有当地政府设置的障碍。
人类社会永远不可能完全平均地分配物资,也不可能实现看似值得向往,实际上象“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”那样,在具体执行层面并无准确定义的绝对公平。但人类社会的粮食供给能力,确实已经能为所有人的热量需求“保底”,能让穷人活着忍受贫穷而不是直接饿死。
这就是“刹车”的最强组件。
穷人已经能选择活着忍受贫穷,奋起杀人把身边的人当成食物来源,已经不再是唯一的选项。
而当穷人的处境从绝境变为困境,当穷人不再必须杀人吃肉,“陌生人”这个群体的可信任程度,就随之上升。
人类的杀戮冲动源头在哪里?
在安全焦虑,在求生欲望,在把他人的死等同于自己的生,把他人的危险等同于自己的安全这样的存量博弈心态。
在于“活下去的名额只有一个,不杀了你,我就得死”的信念。
但如果,“活下去的名额”现在有两个呢?如果“活下去的名额”现在有100个,往后这100个人中的另外99个都会是与自己合作共事的同僚、战友呢?
如果“陌生人”不再意味着必须消灭的安全威胁,而意味着可投资的新人际关系,意味着机遇呢?
人们面对陌生人时,将会有与习惯了杀死陌生人的匮乏时代截然不同的心理反应,和应对模式。
文明的“刹车系统”,约束人类对他人杀戮冲动的整套心理文化机制,要细作分析,要梳理其历史源流,可以很复杂。但要简单直白的说明,其实就一件事——在一个无法避免与陌生人相处合作的,数量远超邓巴数的庞大社群里,建立每个人对陌生人的信任和善意。
而对陌生人的信任,由于“陌生人”这一概念本身作为“信息空白点”的特性,只能基于你对陌生人自身处境的想象,而你对陌生人处境的想象,又只能基于你自身的处境。
一个正处于饥荒地带,饿到想吃人的人,会很自然地假定自己突然遭遇的陌生人也正饿得想吃人。
但一个刚吃饱了正在散步消食的富裕居民,就不会把突然遭遇的陌生人当成前来猎杀自己的刺客。
因为他会很自然地想象,陌生人和他同样处于“食物充裕”的状态。
而在大自然里,在花费了千百万年时间塑造我们的本能,塑造我们对自身处境判断能力的大环境里,即使狮虎那样的猛兽,吃饱后也是不捕猎的。
在一个不得不与陌生人共处、合作的环境里,人们用于压制灵长目对陌生同类攻击冲动的文化心理机制,本来一直是“消解陌生感”。来自不同部落的陌生人在相遇时,通常都要向对方介绍自己,并在介绍时尽量给出能消解“我们是纯粹的陌生人”的信息锚点。
阿拉伯人冗长的姓名体系,就是一个典型。当他们需要对陌生人报出自己的全名时,对方会听到他父亲的名字、祖父的名字……一代代数上去有时还会添上绰号、族名、地名等信息。于是在这样庞杂的信息库里,对方往往能找到几段“听过的”,原本素不相识的双方往往能通过互报姓名,找到彼此在亲缘关系上的交集,或追溯出父祖族亲辈的世交渊源。
宗教是另一个用于消解陌生感的文化心理机制。几乎每种宗教都会向教徒强调“我们是一个大家庭”,强调教徒之间的理论上应当存在的手足情谊。当教徒们接受这样的设定,具有同一信仰的陌生人就不再是陌生人,而是“从未谋面但同根同源的兄弟姐妹”,以及,因遵守同样的教规禁忌而具有同类的、可预知的行为策略的潜在合作者。
不论教义为何,几乎所有传播较广的宗教组织都会建立一种仿家庭结构,以他们崇拜的神或佛为“父母”,以神职人员为引导规范普通信徒行为的“兄姐”,这种氛围对消解陌生感,促成教徒之间和平共处、构建合作关系的作用是巨大的。
其中那些较积极扩张的宗教,更会推出把非信徒也视为潜在信徒的教义,进一步扩大自家信徒潜在的合作范围——而合作规模的扩大会直接促成组织本身在人数上和能力上的壮大,令这类宗教组织成为族群竞择的胜者。
但这种做法的副作用是什么?
副作用是,当人们把陌生感留给了异教徒时,也就把未约束的杀戮冲动留给了异教徒。
当你从这个角度去理解宗教战争,你就会发现,它仍是部落战争的变体。
人们仍在象杀戮邻近部落成员的黑猩猩一样杀戮陌生人,只不过,对“陌生人”的定义从人际交往经验层面转到了精神层面。
人们仍在杀戮那些自己无法理解、不敢信任的人,杀戮那些让自己感到不安全的人,最原始的人性,为自身的安全不惜杀戮陌生人的残酷天性,一直都在。
如果你必须循“消解陌生感”的旧路去寻求世界和平,不同宗教不同文化间的和平共存将是不可能的。
但繁荣到来了。
“活下去的名额够用了”。
这改变了一切。 nevent1q…r77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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